【影评】《楚门的世界》：“楚门的世界不会正在我身上上演吧”
楚门的世界 The Truman Show (1998)
导演: 彼得·威尔
编剧: 安德鲁·尼科尔
主演: 金·凯瑞 / 劳拉·琳妮 / 艾德·哈里斯 / 诺亚·艾默里奇 / 娜塔莎·麦克艾霍恩
类型: 剧情 / 科幻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1998-06-05(美国)
片长: 103分钟
又名: 真人Show(港) / 真人戏 / 真人世界 / 楚门秀 / 真人秀
IMDb链接: tt0120382
电影《楚门的世界》是1998年著名导演彼得·威尔的一部黑色喜剧。它讲述了主人公楚门（Truman）有一天吃惊地发现，他生活了30年的世界的一切竟然有规律可循——街道围着他在运转；同事、朋友，甚至父母和妻子都是演员；自己的成长历程似乎是“被建构”——整个世界似乎是虚拟的。
事实上是一家娱乐公司策划了一部极受欢迎的真人秀《The Truman Show》，他们收养的孤儿楚门成为唯一的主角。影片解释，有5000 架数字摄像机隐匿对着主人公, 每天24小时无间断记录他从出生开始经历的一切，30年如一日，全世界的目光对他无孔不入。
《楚门秀》的荒谬性展现了导演天才般的独到视角，体现了电影极高的艺术性，同时也体现了其深刻的讽刺性。放在当下，《楚门的世界》更值得我们去反思：我们是否是“被偷窥的楚门”，或者我们是否也是“偷窥的观众”？
01 互联网时代“被偷窥的楚门”
电影的上映时间，1998年，美国电视节目的发展已日趋成熟，早在50年代，美国就出现了真人秀节目的雏形《一日女王》，到了70年代，《一个美国家庭》成为第一档真正意义上的电视真人秀，通过节目组进入家庭进行拍摄，该节目真实呈现了一家人由儿子出生到婚姻破裂的全过程，吸引了千万观众围观，效果及其成功。
新世纪以来，随着互联网的广泛应用，类似电影《1984》中的被“老大哥“监视的生活场景正在发生——在时间和空间的交汇处，智能设备贬值带来的平台高覆盖性、场景连接带来的个人信息高流动性，和信息的后台储存带来的的可提取性创造了互联网平台这一“圆形数字监狱”，造成了比电视时代更为暴露的个人展示。
美国大选期间，《卫报》、《观察家报》、《纽约时报》和剑桥分析公司数据分析师克里斯托弗·怀利爆料，剑桥分析公司未经许可收集了超过5000万Facebook用户的信息资料，对这些用户的行为模式、性格特征、价值观取向、成长经历进行分析，然后有针对性地推送信息和竞选广告，以影响美国选民在竞选中的投票。
人们本以为社交网络和算法能够带来更多的自由和个性化的选择，却没想到技术的快速更迭给我们建造了一个“桃源镇”。我们在互联网上通过符号乔装打扮，表演“自我”同时，摄像头也正监视着我们。
扎克伯格之后在美国国会听证会上表达了颇有诚意的道歉，而面临相似“指控”的百度、微博等平台却一切如故。
正如影片中的“桃源镇”（一个巨大的摄影棚），节目组借媒体之口告诉楚门诸如“你不能乘坐飞机”、“海是危险的”、“桃源镇是全球最佳居所”等定理.......百度替我们保存了浏览记录，为我们量身定制精选广告；淘宝为我们“免费”分析购物倾向，推送相似商品；头条记下你的“喜好”，编制“个人日报“。当网络连接，人就不再有隐私了，甚至，随着可穿戴设备的出现，人类本身就变成了智能媒体的载体——从头到脚，从饮食到健康，从身体到思维……你在数字空间中被盖上独一无二的印章，编号T-800，使命是终结者。
但无论如何，人们似乎开始意识到，便捷化的体验不该以牺牲隐私权为代价。
02 作为反抗的“被遗忘权”
楚门不愿意生活在人造的虚假之中。他乘船出发，战胜恶劣气候与海洋，最终抵达摄影棚的边缘。为了保护隐私，我们也为自己的权利抗争，但大数据时代，“匿名”并非伴随着“安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web3.0（移动互联时代）的阻碍。早在2013年4月,英国《卫报》发表了名为“我能删帖吗”的文章,将“被遗忘权”的争论推上风口浪尖。
起初，2012年欧盟委员会公布的《关于个人数据处理及自由流动保护草案》中明确提出，“被遗忘权”是指允许当事人删除自己或他人放置到互联网上的关于自己的令人尴尬的照片或者数据信息。后来，这一权利延伸至所有人的个人信息,而不仅仅是犯罪者的犯罪前科，欧盟将其定义为:“数据主体有权要求数据控制者永久删除有关数据主体的个人数据，有权被互联网所遗忘，除非数据的保留有合法的理由。”2014年，欧盟法院通过对“谷歌诉冈萨雷斯被遗忘权案”的最终判决，使“被遗忘权”成为信息主体的一项民事权利，“被遗忘权”也被应用在网络侵权之内，以实现保护个人信息的功能。
但是，一方面“被遗忘权”只是增加了被找到的成本，信息依然存在于某个线上空间或线下载体，如司法行政机构的信息数据库、档案管理部门封存的个人档案等；另一方面，“被遗忘权”可能使人们更加不愿意为网络言论负责。
03 消费社会下“偷窥的观众”
当楚门出现在电视上时，所有的观众都蠢蠢欲动并眼神大放异彩，几乎都停下手中原本的活计，聚精会神的观看一个常人在日常生活中不加修饰的举动，观众喜爱看楚门，看他起床、交谈、吃饭，看他一个人呆在地下室里怀念他的初恋情人，看他在卫生间里喃喃自语，看他强装笑颜、故作轻松……从外部生活到内心世界。观众目不转睛的表情暴露了人类特有的欲望——窥视。
“UC震惊体”题成为吸引眼球的代名词，“腥星性”成为“受众爱看”的潜在定义……人们在日益激烈的社会竞争中无所适从，时常借助“窥视”排遣生活和精神的压力。
但在日常生活中，窥视至少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因此窥视总是私下里单独进行的，在影视作品中，通常以晃动镜头、狭小的视野或贪婪的眼睛来表现其内敛而过剩的欲望。而真人秀的兴起，却光明正大地为公众的窥视欲敞开大门。公众完全可以毫不顾忌地盯着电视，不必担心道德的谴责，也不必演示强烈的快感。
因此，在商业利益的引导下，媒体借助其渠道和技术优势，不断满足观众的窥视欲，引导观众消费。比如被嘲讽为泡沫经济而如今方兴未艾的直播、层出不穷的真人秀，以及势头正盛的vlog，人们通过设备，看人旅行，看人battle，看人谈恋爱，再到看人刷牙，看人睡觉，无所不“看”。
然而，长期耽于对他人的窥探往往使人无意中迷失生活的重心，就像影片中，当“楚门秀”30年来第一次停播时，观众不知所措，怅然若失。对于当下受众而言，如何提高理性认知，保持媒介信息的警觉性而不再潜移默化地受媒介的操控，恐怕是绕不过去的一堂课。
04 后现代主义的“桃源镇”
在后现代的“全景监狱”中，我们不仅被监视，还经历着“真实已死（the death of the real）”，由于我们生活在“超现实（Hyperreality）”的环境里，媒介传播的内容不是真实世界的内容，而只是模拟的现实。正如沃尔特•李普曼所提出的“拟态环境”理论，“所谓拟态环境，是指大众传播活动形成的信息环境，它并不是客观环境的镜子式的再现，而是大众传播媒介通过对新闻和信息的选择、加工和报道，重新加以结构化以后向人们所提示的环境。”也就是说，现代人对外部世界的认识，很大程度上不是通过对客观真实环境的现场接触,而是通过对传播媒介构建的“拟态环境”的感知来进行的。
影片中，楚门日常接触的媒体，如车载收音机、电视、杂志、报纸和海报……其承载的信息经过节目组严格筛选和过滤，为楚门创造了一个被建构的“桃源镇”，所以楚门“看到的只是想被看到的”。电影中克里斯托夫接受采访时也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楚门一直未发现真相？”他回答：“我们面前呈现什么，我们就会接受什么。”
《楚门秀》的收视率非常高，盈利相当于小国的国民产值，单从收视率来讲，这无疑是一个媒介成功运作的典范。但它令人惊叹的辉煌背后是道德的牺牲，是一个普通人的种种隐私被24小时不间断直播。利益使媒介的尺度放宽，对受众眼球的吸引使媒介的权利强大，个人则显得被动无助。
然而在新媒体时代，传播方式日趋“平民”打破了以往的单向建构的传播格局。智能媒体的遍在化使得每个人都有成为“自媒体”，即建构者的机会。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拟态环境”的力量，限制了特权者的权利。但是，这不代表“桃源镇”变得名副其实，“自媒体”扮演着更为“潇洒”的传播者形象，使本就鱼龙混杂的信息场更是泥沙俱下——“桃源镇”反而变成了更为驳杂的后现代主义场域，实际上是我们与真实渐行渐远。
05 结语
作为现代人，我们既是楚门却也是看客，我们被窥视、被转播，却也矛盾地乐于窥视别人、转播别人。人们曾经把隐私权看得神圣而不可侵犯，但如今，窥视他人隐私也变得合乎道德，那么其自身的隐私也不过是“全景监狱”的一角而已。正如“深渊论”所说，“你凝视着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即使电视时代已经被互联网取代多年，但人们的生活却似乎被电影里的克里斯托弗（《楚门秀》导演）说中了，他曾借基督之口告诉楚门：“外面的世界，跟我给你的世界一样虚假，一样的谎言，一样的欺诈。”
“楚门的世界不会正在我身上上演吧?”
这个问题每个人都可以回答。
楚门的世界 The Truman Show (1998)
2019-11-6
